黄宗羲的历史哲学 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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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8-17 发布

黄宗羲的历史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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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宗羲的历史哲学内容提要:黄宗羲出生在明清易代之际的历史剧变时期,剧烈的社会变动使他不断思考历史的变动,由此形成了他的历史哲学。黄宗羲的历史哲学以《周易》的变通思想和历算学的研究为理论基础,其历史变革的根本之道是仁义,其中心是万民,其方法则是变革制度。这是一个严密的理论体系。关键词:黄宗羲历史哲学变通仁义万民制度黄宗羲身处动荡不安的明末清初社会,对社会历史的变化发展有切身感受和深刻认识。他在自己撰写的《留书》、《明夷待访录》、《易学象数论》、《孟子师说》、《破邪论》等著作中,较为完整地表达了自己的历史哲学。他对历史变革的思考,深刻而又有特色。一黄宗羲在论述历史问题时,强调变革的重要,提出过变革封建体制的种种看法。他的这种求变的思想,与他对《周易》的深湛研究分不开。他潜心研究《周易》,晚年著成《易学象数论》一书,站在义理派立场上,一一辩正象数派附会在《周易》上的种种谬说,诸如纳甲、占课、天根月窟、卦气、卦变、六壬等,以求恢复《周易》之本意,体现出求实明理的精神。与此同时,黄宗羲对《周易》的变通思想多有阐发,他说:“盖《易》非空言也,圣人以之救天下万世者也。……三百八十四爻者,皆一治一乱之脉络,阴阳倚伏,可以摹捉,而后圣人得施其苞桑拔茅之术以差等百王。故象数之变迁为经,人事之从违为纬,义理即在其中。一部二十一史,是三百八十四爻流行之迹也。”[1]又说:“消长得失,治乱存亡,生乎天下之动,极乎天下之变。”[2](卷六《胡仲子翰衡运论》)《易经》讲变化,含有深刻的辩证法因素,其中的爻,就是讲变化的,阴阳二爻的不同排列方式,即演化出世界万物包括人类社会的变化发展,黄宗羲在解释“革”卦时就曾说:“器弊改铸之之为革,天下亦大器也,礼乐制度,人心风俗,一切变衰,圣人起而革之,使就我范围以成器。后世以力取天下,仍袭亡国之政,恶乎革?”[3](卷六《胡仲子翰衡运论》)很明显地阐发了“承敝易变”的思想。除《周易》外,黄宗羲的历史变革思想还于他对自然科学的研究。他是“通天地人之儒”\n,[4]在中西天文历法、算法、地理学方面有极高的造诣,作有《历学假如》、《授时历故》、《回历假如》等历算学著作以及《今水经》等地理学著作多部。他不是一个专门的自然科学家,但他能够将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打通,“太冲于史学而注意历法地理,盖犹顾宁人之治经学而特注意于音韵,均于学术界最有发明者也”。[5]一方面,他用自然科学知识揭露宗教神学和世俗迷信的虚妄和危害,进一步破除先儒在“天人之际”问题上的模糊认识。另一方面,他从宇宙、天象的往复变化,万物的此消彼长中受到启迪,并将其与明清易代的历史巨变结合起来,认识整个人类社会的变化发展。而且,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变化发展是有秩序有规律的,所谓“大化流行,有一定之运。如黄河之水,自昆仑而积石,而底柱,而九河,而入海,盈科而进,脉络井然”。[6]黄宗羲的历史变革论还建立在气本论宇宙观之上。他吸收张载的气本论,指出:“盈天地间皆气也。”[7](卷六十二《蕺山学案》)气是一切运动变化的主体。这一点与王夫之的“气一元论”是一致的。以气本论为前提,他又提出“理气是一”的命题,指出气是理的基础,理是从属于气的,但理气又是不相离的,是统一的,从而否定了程朱“理在气上”、“理在气先”的客观唯心主义,[8]使自己的历史变革论建立在了唯物主义思想之上,能够按社会历史变化发展的实际来描述历史。黄宗羲还指出,事物变化之中又有不变,他说:“盖大化流行,不舍昼夜,无有止息,此自其变者而观之,气也;消息盈虚,春之后必有夏,秋之后必有冬,人不转而为物,物不转而为人,草不移而为木,木不移而为草,万古如斯,此自其不变者而观之,理也。”[9](卷二《崇仁学案二》)又说:“流行之中,必有主宰,主宰不在流行之外,即流行之有条理者。自其变者而观之,谓之流行;自其不变者而观之,谓之主宰。”[10](卷二)从上面这些话,结合他的“理气是一”观,我们可以看出,黄氏的“不变”是寓于“变化”之中的。所谓“变”者,就是“流行”、气;所谓“不变”者,就是“主宰”、理。但主宰在流行之中,理在气之中,故而不变寓于变化之中。不变只是相对变化而言的,是万物流行中的规则、条理、秩序,是事物运动中的相对静止。并非变化之外又有绝对静止的本体,也不是“太极、道、理本质不变”。[11]黄宗羲是在指出,所有的变化都是有规则的,不是乱变。黄宗羲的历史变革论还注意到历史条件,即“时”与“势”的重要。他认为,只有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变革才会成功。他在论述胡翰《衡运论》时就说:“天生仲尼,当五伯之衰,而不能为太和之春者,何也?时未臻乎革也。”\n历史变革的条件不成熟,变革便不会出现。如果历史出现必然灭亡的趋势,人力也无法挽救。他在论述南明小朝廷的灭亡时就说:“故帝之亡,天也,势也。”他在《明夷待访录》的《建都》中也提到“因时乘势”,进行变革。他主张建都金陵,但有人不同意,认为关中形胜至上,应建都关中。黄氏指出,时代变化了,条件也变化了,建都地点自然随之变化,所谓“时不同也”。秦汉时期,关中田野开辟,人物殷盛,而吴楚之地则处蛮荒,经济落后,不能与关中相比。如今关中屡遭寇乱,十室不存二三,经济衰敝,人才凋零,一切仰食东南,而东南地区粟帛灌输天下,“天下之有吴、会,犹富室之有仓库匮箧也。”在此建都,有利于王朝安定。黄宗羲的历史变革论有历史循环论的迹象,也包含有一定的进化论的因素。他在《孟子师说》中谈及社会历史的治乱盛衰时,认为社会历史的变化发展与自然界的变化一样,都是盈与虚、治与乱、盛与衰循环不已的运动,所谓“治乱盈虚,消息盛衰,循环不已”。在《明夷待访录·题辞》中,黄宗羲也谈及社会历史治乱问题,说:“余尝疑孟子一治一乱之言,何三代而下之有乱无治也?”并依十二运治乱循环观推算,从周敬王甲子(前477年)到康熙二年黄氏作《待访录》时,皆在一乱之运,二十年后始交“大壮”,由乱而进于治。黄宗羲晚年著《破邪论》,其题辞中又谈及治乱循环问题,由于他所期望的“大壮”之运没有出现,故而他对十二运治乱循环说深致不满。可以看出,有关社会历史治乱循环的问题,一直是黄宗羲潜心玩味的历史哲学问题。对于一治一乱的循环论,他有所怀疑,但又没能走出这个圈子。黄宗羲论述过人类社会文明进步的总趋向,《留书·文质篇》就从传统的“忠”、“质”、“文”的变化中论述了由忠而质而文的社会进步。他指出周代最强盛时,“中国之人”在文学、礼制、分工、伦理、衣食住行诸方面都远远超过“要荒之人”,这些都是一代又一代圣人“相续而治”的结果,如果“要荒之人而后圣有作,亦未必不如鲁卫之士也”,照样能达到“中国之人”的文明程度。在这里,黄宗羲论述了人类由“野”到“文”,又从文之不备到文之大备,其总趋势是向前的观点。这显然高出于循环观,是一种进化的看法。可惜,黄宗羲并未把这一观点贯彻到全部认识当中,在论述社会历史变动时,他用得最多的概念依然是“一治一乱”、“盈虚消长”等。当然,我们也应看到,黄氏指出社会治乱盛衰的变动,其根本目的不仅仅是要表达一种运动观,更重要的是要探寻“治乱之故”,[12]即历史变化的原因。\n二在导致历史运动的诸因素中,黄宗羲特别强调人的力量,他在谈到孟子的“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时说:“后世之所谓天时,当群雄竞起大乱之时是也;所谓地利,如唐失河北而亡,宋都临安而弱是也;至于人和,则万古不易,……而天时地利皆失,不能不累及人和也。”[13](卷二)天时地利等因素会对人类历史的发展变化产生影响,但人却是“万古不易”的最关键的因素。在人这一推动历史变革的关键因素中,人之“心”又是最为重要的,甚或是根本性的动力。黄宗羲所谓“心”,不是指人的思维能力,而是人的道德伦理意识。黄宗羲将人作为社会历史变革的主体,并由此导出:主体的人是不是遵循儒家的伦理道德原则,是造成社会治乱的动因和关键,而在这些道德规范中,“仁义”又是关键中的关键。从黄宗羲的论述中,我们明显地看到他带有阳明心学的影子。他说:“天地以生物为心,仁也。其流行次序万变而不紊者,义也。仁是乾元,义是坤元,乾坤毁则无以为天地矣,故国之所以治,天下所以平,舍仁义更无他道。”[14](卷一)又说:“天地之生万物,仁也。帝王之养万民,仁也。宇宙一团生气,聚于一人,故天下归之,此是常理。自三代以后,往往有以不仁得天下者,乃是气化运行,当其过不及处,如日食地震,而不仁者应之,久而天运复常,不仁者自遭陨灭。”[15](卷四)仁义之道乃治乱根本,以仁治天下,是社会运动的“常理”,以不仁治天下,则是反常,反常现象不会久存。社会运动符合“常理”即为“治”,出现“反常”即为“乱”。仁与不仁,是决定社会治乱的根本。黄宗羲强调“仁义之心”在历史变革中的重要,他的仁义不是只求于自身修养的“内圣”,而且还发为事功,是与事功相统一的。仁义是根本,事功是仁义之道的表现,事功中体现仁义。由此,他区别了王道和霸道,“王霸之分,不在事功而在心术,事功本之心术者,所谓‘由仁义行’,王道也;只从迹上模仿,虽件件是王者之事,所谓‘行仁义’者,霸也”。[16](卷一)就是说,王、霸之分不在事功,而在仁义之心,王道根于仁义之心,霸道无仁义之心而只追求利欲,由仁义之心而发为事功者,为王道,否则为霸道。\n从仁义之心对历史变革的重要性出发,黄宗羲考察了人的主观动机对历史事件的重要作用。“人心无不仁,一念之差,惟欲独乐。故白起发一疑心,坑四十万人如虮虱;石崇发一快心,截娥眉如刍俑;李斯发一饕心,横尸四海;杨国忠发一疾心,激祸百年。战国之君,杀人盈城盈野,只是欲独乐耳”。[17](卷一)历史事件的发生有极其复杂的原因,历史人物的主观动机、道德意识,即所谓“一念之差”,当然也起很大作用。黄宗羲能够看到人的思想动机在历史活动中的作用,实属难得。由此出发,他特别重视君主的自我修养,并从心学的角度将儒家传统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加以发挥,要君主自觉地端正思想动机。黄宗羲在论述历史变革时,一方面能够认识到历史变化有一定的客观趋势及必然性,人们必须因时而变,顺势而治,另一方面又能看到人在历史变革中的主导作用,注意到人的主观动机对历史事件的影响,确乎达到了历史哲学的高水平。三黄宗羲历史变革论的中心是万民。在他看来,所有的变革都必须围绕万民的利益进行,都必须有利于民生,一切均要从民众之需要出发。这是孟子“民贵君轻”思想在明清之际的重新发挥,是黄宗羲用以区别仁义之心与非仁义之心的标准,更是黄宗羲历史变革论的立足点。从黄宗羲的著作中,我们无数次地看到这样的言论,诸如“志仁者从民生起见”,[18](卷六)“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19](《原臣》)等等。从关注生民休戚这一中心出发,黄宗羲指出了封建君主专制愈来愈强,人民遭受政治压迫、经济剥削愈来愈严重的现实。他认为,中国历史有两大变局,秦汉为一变,蒙元为一变,愈变对老百姓的盘剥愈严重,所谓“夫古今之变,至秦而一尽,至元而又一尽。经此二尽之后,古圣王之所恻隐爱人而经营者荡然无具,苟非为之远思深览,一一通变,以复井田、封建、学校、卒乘之旧,虽小小更革,生民之戚戚终无已时也”。[20](《原法》)他认为,历史经此两变,积弊日久,百姓灾难日深,小的变革已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必须“远思深览,一一通变”\n,进行较大的变革。只有这样,才能结束生民戚戚惨惨的生活。他还具体分析了一些制度的变更对百姓日深一日的盘剥。比如税法,从古代井田制到秦废井田,为一变;自秦而至于唐,行两税法,由征粟帛改为征钱,又一变;自明以来,废钱而征银,此又一变。“经此三变,民生无几矣”。[21](卷三)制度的变化,关键是看其病民还利民,利民之变为善,害民之变为不善。从万民利益出发,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中对封建君主专制进行了猛烈抨击。他把三代以下与三代以上进行了对比,认为三代以上之君,为万民而设,为万民谋利;三代以下之君则为个人谋利,将天下变为个人之私产,胡作非为,“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己矣”。[22](《原君》)三代以上之臣,为天下万民,非为君主一人,三代以下之臣,只为君主谋利。三代以上之法是万民之法,三代以下之法则是一人之法。赋税由古至今,愈来愈重,取士制度由古至今,弊端愈来愈多。总之,三代以来,各种制度都变成与民众利益相对立的了。黄宗羲在批判封建君主专制、变革社会体制时,数言三代,盛赞三代制度良善,而后世弊端丛生,其目的并不是要复古,而是借儒家所崇尚、向往的三代制度来批判后世愈来愈严酷的封建君主专制。黄宗羲生活的时代,虽然已有了资本主义萌芽,也出现了带有市民气息的种种思想,但成熟的市民思想并未形成,还不可能为人们批判封建君主专制提供新的锐利武器,黄宗羲只能从积淀深厚的传统儒家优秀思想武库中取来武器,对君主制进行批判,此乃时代条件使然,不能过分苛求。况且,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中提出变革封建专制体制的种种方法,富有时代气息,将儒家民本思想与明中叶以来生长的“人各得自私,人各得自利”的个体平等观念相结合,为人们设想了一幅未来社会的蓝图。在政治体制上,其一,君、臣平等,共同理事。君臣和父子不能相提并论。父子关系是血缘关系,千古不变,故父为子纲;君臣关系不是血缘关系,是因“天下之责”而联结在一起,可以“累变”。这就打破了封建时代家、国同构的观念,有了近代资本主义思想的萌芽。其二,提高宰相地位,限制君权。其三,以学校作为监督君主的议论机关。在法律上,要求“立天下大法”,“废一家之法”,主张法治重于人治。在经济上,提出恢复井田制以抑制土地兼并。在文化上,主张兴办学校,提倡绝学。等等。这些,就是黄宗羲所向往的历史变革的最终结果。\n黄宗羲对封建君主专制的批判以及对未来社会的构想,在近代中国产生过很大影响。戊戌维新运动高涨时,梁启超、谭嗣同等人节钞《待访录》,印行数万册,广泛散布,并说该书是当时“刺激青年最有力之兴奋剂”,是“宣传民主主义的工具”。[23]资产阶级革命派人物陈天华在《狮子吼》一书中将《明夷待访录》与卢梭《民约论》相提并论,足见《待访录》本身具有民主启蒙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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