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田水利制度分散实验与人为设计 6页

农田水利制度分散实验与人为设计农III水利建设在发展现代农业以及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中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目前的理论探讨也逐渐从强调实体耍素投入转变到注重制度建设和机制创新上来。从当前农田水利建设的实践经验中，我们町以粗略地总结出两种主要的制度创新路径：一种是自发性的、渊源于具存丰富传统内涵的民约性制度；一种是人为性的、试图复制国外先进经验的设计性制度。对后者，有成功也有失败的例子。当然，也有一部分村庄白始至终都无法迈入制度创新的轨道，持续地被无效率的状态所锁定。为更好地理解这种制度实践与变化历程，我们需要从更多鲜活的微观案例中，观察参与人持续不断的战略互动过程，了解制度演进或停滞的内在机理，探索制度变迁动态演进的规律和所需条件。一、农田水利制度的演进机理：博弈均衡的视角农村水利基础设施作为农村发展必不可少的公共服务，既具有提高农业产出水平和生产效率的经济意义，也蕴含着丰富的制度、治理、历史和文化内涵,是国内外学者研究的热点话题之一。总体上，这方面研究可以归纳为对资源因素（土地、劳力、水资源）、技术I大I素（水坝、管井、水泵）、制度与政策因素（水权、管理）和社会文化因素（价值判断）的演变过程和互动结果的探讨。从研究的趋势看，国外学者对农田水利的关注点发生了新的变化：一是从工程建设、技术应用层面向制度建设、人文心理层面的由硬到软转变，更强调人与制度的作用，着更分析広观制度安排、小观组织结构与微观集体行动对水利基础设施的影响［1-2］；二是从正式制度、集体管理层而到社会资木、参与式管理层而的由上到下转变,强调基层参与利合作，主要研究协会、利益集团等非正式制度、社会资本Z于水利设施的积极作用，探讨灌溉管理转移和用水I办会等政策工具的应用和推广。［3-4］我国学者也开始从制度的层仙对农田水利困境的历史、社会和组织根源展开了探索L5-6］；探讨产权、参与式灌溉、用水者协会等新型政策工具的影响和作用。［7-9］尽管对农田水利制度分析的文献依然不少，但多数研究往往将农田水利面临的因境视为理性农民不合作的产物，忽视了农民行为选择和水利事务的复杂性。尤其是，缺乏从博弈均衡分析的途径进行研究，制度对策往往局限在静态层面，忽视了不同使用者属性和物品属性下制度安排的动态性和适应性，对宏观政治经济环境的变化下灌溉制度的演进与适应性关注较少。对此，本文拟从傅弈均衡角度，为理解农田水利建设过程中的组织合作和农户参与提供新的观察途径。n在博弈均衡的制度观方面，斯科特［10］开创了制度分析中的均衡理论方法，近年來乂经过格里弗［11］、米尔格罗姆等［12］、温格斯特［13］、杨［14］和青木昌彦［15］等人的发展。该理论认为，作为一种均衡现彖，制度是重复博弈的内生产物，但同时制度又规制着该领域屮参与人的战略互动。虽然制度是一种均衡现象，但不应把它们看作是一次聘弈下完美的演绎结果，也不应视为一•种根木不需要归纳推理的完全静态平衡。因此，一-种制度是由有限理性和具有反思能力的个体的社会长期经验的产物。［16］在分析制度的过程中，博弈均衡的制度分析方法把由一组参与人组成的交易领域(Domain)作为一个基木分析单位，并将他们之间的互动视为一个M弈。从内生幷J度分析制度的起源与实施，认为制度既是参与人持续不断的战略互动的产物，同时乂稳定地独立于个体参与人的行动选择。强调制度不只是生态、技术或文化决定的产物，也有人为设计的一面，这种观点给出了一个分析经济中各项制度相互依赖关系的理论框架。例如，当政府为引进一项新制度而颁布法令，它们的实施在一定的政治、经济和社会背景下经常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一个主要原因是，所设计的计划与刻有制度发展的历史烙印的现存制度环境之间缺乏必要的契合(fit)。由此，我们可以理解经济小整个制度安排的持久性是有条件的，也可以理解这种制度安排的多样性。另一•方而，这种分析途径也为分析制度变迁的机制，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它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存在多重均衡的情况下，单个个体怎样才能共同选择出一致的战略，并促成一致制度的产生？为什么一个确定的制度在某处演进出來，而另一种在其他地方演进出来？为什么尽管一些领域内也在独自地努力改革，但整个制度安排却持续存在着帕累托无效率？根据制度是博弈内生规则的观点，制度的变迁就相当于博弈从一种均衡向另一种均衡转移。这类均衡的变化通常有两种形式：第一，参与人从给定的选择集合中，对不同新战略进彳亍分散实验(decentralizedexperiments),从而演进出占发秩序。第二，均衡的变化被认为是山一种法律的共同设计，或者由一类新型的参与人或组织的设计所推动。青木昌彦认为,这两种方式在发生变化时有着共同的条件：在醇弈中，需要有达到临界规模的参与人修正口身关于内在结构以及外在环境的表征信念(representationalperceptions),并以协作或分散的方式共同采纳能产生新均衡的新战略。因此，不论是H发性制度变迁或是人为设计的制度变迁，都需要在一定条件下才能发生：人们能感知到通过白己的行为可以改善目前的处境，个体能够预见制度设讣的长远收益并有足够的动力和激励去改变原有的表征信念或先存的心帮构念，通过重构新的规则，采纳能产生新均衡的新战略，最终导致制度的变迁。n小国农业的历史就是-•部水利灌溉的历史，也是-•部水利制度演化的历史。在富有地理落差的广阔空间内，一部分村庄在而对复杂的资源困境吋，资源使用者经过多次重复博弈，往往能够创造（虽然并总是如此）复杂的规则与制度来规范、指导个体Z间的I専弈行为,也有另一部分村庄却未能够实现新制度的演进，而是被持续锁定在帕累托无效率的旧制度结构中，浜至陷入失序、丿册溃的状态。用陳弈均衡的制度分析方法对一些地区血临的农［□水利制度困境与改革过程进行分析，有助于深化人们对各种制度环境下利益主体的合作激励和合作模式的认识，促进形成灌溉水资源治理与制度变迁的新范式。以下基于博弈均衡分析路径,选择湖北省沙洋县、福建省清流县、湖北省荆门市、江西省万载县的村级案例进行实证分析。二、分散实验与人为设计：棊于四个案例村的对比分析在现实世界中，制度安排和制度结构是动态变迁而非静态稳定的，当制度预期成木与收益之间的差距增人并达到某一临界值时，制度旧均衡就被打破，新均衡也随Z出现。在这个均衡变化过程屮，分散实验和人为设计是两个基本路径。从博弈均衡分析的角度看，我国农川水利的制度变迁也明显地呈现出这两个路径特征，但分别都有成功和失败的例子，以下通过四个案例村进行说明。（一）分散实验：成功与失败的案例1.万载县。位于江西省西北部，灌区内曾存在争水纠纷，各村庄Z间械斗不断，死伤数十人，后农民按照水文边界自发组建了鲤陂水利协会。协会每年召开一次人会，民主选举产生会长、副会长和委员，共7名成员。会长负责全面工作，畐IJ会长负责下游农田灌溉,5位委员分别负责一个村的灌溉和工程巡查。协会每年还定期召开三次全体会员会议，讨论抗旱，定期公布上年的账冃情况等。协会长期实行一种朴素的民主管理方式。首先，严格实行错峰轮灌制度：先灌下游、再灌中游，最后灌上游；先灌水田，再浇早地；先灌主要作物,后灌次要作物，上下左右兼顾，团结协作。其次，在水费计收标准确定、工程维护、协会开支等各方而均实行民主管理。2.沙洋县。位于江汉平原东北部，是传统的农业大县，大部分地区为丘陵，渠道为非密封的七渠，上下游用水不均，下游地区的人量农户需要用水，不得不要求政府统一•从泵站供水，上游地区的行政村可以搭便车，导致用水才盾。下游地区农户开始若T户合伙或者单独打井抽水，山于下游打井，上游就变成下游，也只能跟进打井。一旦有人打机井灌溉,这一户就会退出既有水利体系，一户退出必然导致其他也退出，打井的农户成为以前村社集n体放水的钉了户。他们对集体是否放水并不关心：放水了町以搭便车，不放水也有井水可抽,这样迫使所有农户都只能打井。麻果是以高成本、高风险的小微型水利代替破坏了低成木低风险的大屮型水利，农民集体选择了不理性的结果。（二）人为设计：高效与低效的案例1.荆门农村。荆门市官当镇双冢村水源条件不好，经常出现偷水漏水问题，利创水利条件差，已有很多农户抛荒外出打工。1999年秋收Z后，双冢四组有几户农户提出口己挖堰，先根据水系划片承包，再由同一片的农户推挖当家大堰和其他农田配套基础设沌。划片承包后，全村兴起了兴修水利和挖当家人垠的高潮。村民白发投资10万元以上修挖或改造大堰，维修了水渠，改善了农III水利条件。这些当家人堰屯水解决了农田抗旱问题，2001年天旱严重时，双冢四组亩平水费不到30元，主要用于从潘集水库调水，而划片承包询，农户平均上缴的共同生产费每宙超过100元。在双冢村划片承包取得成效Z后，其他村庄被改革的收益所吸引，也开始尝试这项新做法。2.清流县。农民用水协会作为一种人为设计的制度创新，实质上是对农村灌溉管理制度的一种分权改革，是让农民用水户参与灌溉管理。位于清流县南部的吉龙村农民用水协会成立于2010年，按照行政边界而不是水文边界组建，现冇协会领导由村长兼任，协会成员也主要由村两委干部担任。政府对用水协会的政策推动与财政扶持使得前者对后者构成了一•定的控制性关系和支持性关系，这样的关系强化了协会的从属身份，使其带上了浓厚的行政化色彩。实地调研表明，与人多数农村用水协会一•样，吉龙村的制度创新远未能称之为成功，它发挥的作用相当有限，这表现为：协会缺乏稳定的资金保障；村集体经济代交水费,造成水费计收更加因难农户不愿意交水费主要冇以下几种心理：1.认为水从天上來，是大自然赠与的，为何要交水费；2.税费改革后，很多交费项目都取消了，国家还增加了对农户种山生产资料的补贴，现在只有水费要交，农户不理解；3.长期以來依赖地方政府的心理，碰上大旱，县乡政府或村里总不会坐视不管，这个吋候不找政府什么吋候找？；农民对用水协会事务参与程度低等。三、进一步的讨论：制度演进的两面性制度变迁相当于博弈从一种均衡向另一种均衡转移，根据制度均衡变化的两种方式，我们可以对上述四个案例做一个分类，如图1的象限屮，横坐标分为人为设计与白发的制度变迁（分散实验）两类，纵坐标分为制度均衡与非均衡两类。这四个案例的农村用水模n式构成了四种制度状态：沙洋县高阳镇的抽水竞赛代表一种II」制度，III的秩序受到挑战，但缺乏人们来修正其表征信念；清流县吉龙村用水协会代表-•种人为设计的制度不均衡，存在制度的无效率，缺乏制度化的联动和互补性；荆门农村划片承包的制度创新代农一种人为设计的制度均衡，具有有效的治理规则；万载县鲫陂水利协会代表一种分散实验所形成的自||]演进秩序。进一步分析这四种制度状态，我们对以勾勒出其制度演进的方式和深层机理。图1案例村制度演进的分类框架（一）自生自发的制度演进沙洋县髙阳镇的用水无序体现出一种原子化社会的竞争，代表一种旧制度，旧秩序受到挑战，但缺乏人们来修正其表征信念，个体无法预见制度设计的长远收益，没有足够的动力和激励去改变原冇的表征信念或先存的心智构念，集体选择机制不能激励个体聚焦于解决问题而是寻租和机会主义。几年时间，沙洋县境内农民所打灌溉机井即达天文数字。打井、挖堰等微型水利不仅成本高而且风险大，打井后，往往儿年就报废。其次，无法抗人旱，费工费时。再次，抽水竟赛还导致工态环境极度恶化，沙洋县整个地层在不知不觉下陷，存在极大的地质灾害隐患。鲤陂水利协会的成功代表着一种分散实验所形成的口由演进秩序，这种自生自发的内在制度包含大量经过精炼和检验的先人智慧，通常冇能力根据实践和被认可的情况进一步演变。它们总是经受着共同体成员以分散方式进行的检验，能被灵活地用于可少量变化的环境，有一种按具体环境定制贴切解释和惩罚描施的能力，是一种能够保持群体整合的文化粘合剂。正因为如此，鲫陂水利协会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仍旧保持旺盛的牛命力。（二）人为设计的制度演进在吉龙村的例了中，用水协会是由政府这一外在主体设计出來并强加于村庄共同体的，这种白上而下的人为设计往往通过正式规则和财务控制表现出来。然而当人为设计的制度与村庄现存的制度环境间缺乏必要的契合时，就会出现制度不均衡，阻碍改革的效率。调研发现，多数农户对用水协会知之甚少，对协会事务更不关心。由于种山收入的边际效益降低，越来越多的村民外出打工，个体对农田水利困境与制度变革的关注度H渐降低。另一方面，水费收不上来，用水协会的事务无法开展，用水协会LI益空心化。因此，在这类城镇化水平较高、人员流动性人的村庄，用水协会这种政府强力推动的国外经验并不能起到预期的改革效果，甚至存在持续的帕累托无效。n从荆门的案例可以看出，个体参与人不仅受人为设计制度的约束（划片承包改革离不开村两委、地方政府的组织与动员），而11也能从制度中获収信息。通过双冢村捉供的促成参与人行动选择的公共信息，划片承包的新制度充当了一种协调参与人在所处环境下进行行动选择的机制，为参与人在交易与获利的方向上合作和培养个人能力充当了一种激励机制。因此，通过向双冢村的最佳实践学习，其他参与人就可以察觉到存在一个更好的均衡,在预期可见的长远收益后，他们会积极行动以产生新的均衡点。可以说，这是i种诱致性的制度变迁，即微观主体为了获取在既定制度中无法实现的潜在利润而实施制度创新或者口上而卜•地推动制度创新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