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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8-24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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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听妈妈的话只要他愿意,也许300万法郎睡手可得。还有洋房轿车,还有自他特赦之日起每月2万5千法郎的津贴。然而,去年的11月18日,薛耕莘离开居留15个月的法国,两手空空回到沪西的旧宅。难道300万法郎不起眼?这对月俸3位数的薛老来说,300万法郎无疑是串天文数!可是不要。不能要。90岁的薛耕莘说:“我要听妈妈的话。”就在薛老赴法探亲期间,1993年3月9日《欧洲时报》以《马黎一奇人》为题,记述了这位旧上海法租界特级督察长奇特的生涯—按帮会排座,他的辈分当在杜月笙之上;大汉奸汪精卫查缉的国民党政府重要档案,他藏匿了数\n年;他接济过中共地下组织的高级领导人李克农;他受命于宋庆龄,保护过中共江苏省委的一笔巨款;是他透露出向忠发叛变的消息,使周恩来及时虎口脱险;他曾拒绝蒋介石任命的台湾高雄市警察局长之职;他曾放弃月薪4.5万港元的香港副部长空缺……荣辱炎凉,世事沧桑。90岁,又突然面对300万法郎。在法的友人们婉言相劝:只要他加入法国籍;只要他详述在大陆的囹圄之灾。拒绝。“我要听妈妈的话。”薛耕莘义无返顾。薛耕莘1904年出生于上海浦东陆家嘴。父亲是英办纱厂的部门主任,母亲是侨居上海的英国人。5岁就没了父亲。13岁那年,母亲病危,一份急电,把正在比利时读书的他召回上海。\n病床前,他嚎啕大哭。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孩子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本该相依为命,此时此刻,母亲已经奄奄一息了。“你爸爸是中国人,你要热爱你爸爸的祖国。不要受你舅舅影响加入英国籍。中国是个有高度文明的古国,将来一定有希望。”母亲断断续续地说完,撇下了他。在比利时整4年,4年没谋母亲面。这一面只有5分钟。5分钟够短的,不过,母亲还是留下了话——见了面的第一句话,也是诀别前的最后一句话恍惚中的薛耕莘掂量母亲的临终遗嘱。“我要听妈妈的话!”掂量了一辈子的他,至今如是说。26岁那年他步入上海,入法租界巡捕房,开始了漫长的警员生涯。抗日战争胜利后,凭藉着法租界的根基,又出任上海警察局黄浦分局局长,直至上海行动总指挥特警组组长。\n上海解放之初,担任民盟淮海路支部委员的薛耕莘赴香港,采购当时被帝国主义封锁禁运的物资。在港的日子里,他风闻大陆正开展清除旧社会残渣余孽的运动,心里不免七上八下。旧友为他办理了法国特别护照批准书,亲戚为他申请了定居香港手续。某香港政要许诺他港府政治部副部长空缺。春风拂面,祖国气象万千。薛耕莘回到上海。1951年9月18日,法院判决:“薛耕莘勾结帝国主义和反动派,罪大恶极,本应处死,姑念该犯对于革命工作不无有功,奉军管会特准,改判死刑为无期徒刑。”薛耕莘服刑了。先是关押在上海提篮桥,后又到了内蒙,25年后在太原遇赦。当年政府“姑念其对于革命工作不无有功”,曾对薛耕莘“罪减一等”,网开一面。\n薛耕莘何功之有?抗战时,他曾安全转移5000抗日战士。解放前,他曾收养中共地下工作者方女士的孤儿。沦陷后,他曾掩护上演爱国话剧《文天祥》、《岳飞》、《正气歌》。他曾多次送出情报,使民盟上海执行部和上海市支部免遭围捕。薛就职所在的上海法租界几经扩张,到了三四十年代,已占地2千多亩,偌大的地盘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对出没其间的我党地下组织,来自各方的情报和掩护,显得尤其重要。1934年,宋庆龄曾请求法租界巡捕房保护一笔27万元的款子。薛和查缉股长席能得悉,迅速赶往巨籁达路(今巨鹿路)上的一所民宅。几乎在他们找到这笔款子的同时,特务便衣\n也赶到了。原来,中共江苏省委财务负责人的住处已为淞沪警备司令部获悉。为此,当时的中共江苏省委负责人秦邦宪三次约见了他。对他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帮助了共产党,表示“我们不会忘记你的”谢意。有件事,薛老至今引以自豪。1931年,当时任中共总书记的向忠发被捕叛变,设在上海的党中央机关危在旦夕。《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讲到这桩事:“当年的地下工作者黄定慧,也就是黄木兰告诉我:‘我当时和一个律师在咖啡馆,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在巡捕房作翻译的朋友。那人说,国民党悬赏10万元的一个共产党头头抓到了,是湖北人,金牙齿,6个手指头,60多岁,酒糟鼻子,他是个软骨头,坐电椅,吃不消。我一听,这不就是向忠发吗!我马上回来通过潘汉年向康生报告了。当天晚上11点,周恩来、邓颖超、蔡畅几个人赶快转移到一个法国的饭店里面。’”\n和黄定慧一起在咖啡馆的那个巡捕房作翻译的朋友是薛的同学,名叫曹炳生。向忠发的叛变,则是薛耕莘告诉他的。据薛老回忆,那一天他看见王朝槐(上海军统行动队队长)、杨凤歧(军统行动队督察长)和向忠发鬼鬼崇崇地嘀咕着什么,预感到他们要有行动。就马上找到曹炳生,将向忠发他们可能去抓中共地下工作者的消息透露给了曹,并要曹赶快把这消息传出去。周恩来及时躲避了向忠发的出卖。薛耕莘功不可没。半个世纪过去,弹指间……1975年12月,我国政府向全世界宣布特赦战犯。次年的2月,薛耕莘回到上海与阔别25年的家人团聚。“文革”结束后,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对薛耕莘一案作出“原判不当,应予撤销”的裁决。几年后,薛被聘为上海文史馆馆员。\n1990年起,根据薛耕莘对于革命工作不无有功的历史,政府给予他享受离休干部的待遇。这回薛赴法探亲,新闻界闻讯扑来。这位“沪上名宿”即刻成了“巴黎奇人”。有人以为他此去杳如黄鹤再也不会飞回来了。其实,他们并不了解薛老的心。10多年前,欢送特赦人员的会上,当公安部的领导称他们为同志时,薛耕莘老泪纵横,呜呜地哭了起来。回到人民的怀抱,是他企盼已久的向往。1986年,法国总统府办公室特派员德佩雷邀他旅居法国,他婉言谢绝。在巴黎,《欧洲日报》记者开门见山:“在大陆坐了25年的牢狱你有何想法?对中国未来的前途有何评述?”薛耕莘坦言相告:“我吃官司不怨谁不恨谁。国民党不是也抓我坐过牢吗?我看中国的前途,团结就是力量。第一\n次国共合作,打败了军阀,第二次国共合作,赢得了抗日的胜利。还希望国民党正视现实,与共产党再次合作,为振兴中华民族诚心诚意地做一些工作。”在法国,每天电话络绎不绝,每天都有朋友找上门来。有叙旧的,有挽留他的。还有14个人私下里达成为薛老上访法国政府的“默契”……操作似乎并不繁杂:据法律某条某款规定,只要薛老写个申请,讲清楚在上海法租界供职期的功绩及以后由此遭受的磨难。一旦获准,可得300万法郎和特赦后每月2.5万法郎津贴。前提是,必须加入法国籍。想不想那“300万”?薛老确实曾为了钱而费煞心机。开释回沪后,最初的两年里,全靠了在里委做工作的妻子,每月挣回36元。生活过得十分拮据。在民政局的过问下,1977年起,薛老每月拿18元的津贴。硬是把身体拖垮了。\n二十几年来,愧疚与自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曾对天发誓:“如果天不绝我,我定倍加爱护家人。”妻子病倒后,他里里外外伺候。大热天,病榻上的妻子无意中说想吃口西瓜。70多岁的他背70多斤的瓜,爬上楼来,一勺勺地喂。他说:“我自己没舍得尝一块呀!”薛老想到了替人翻译法文资料。这一干就没歇过手,每天伏案到凌晨二三点钟。300万法郎就撂了吗?不要,不能要!妈妈说的。岳阳路上狭小的居室里,薛老言犹未尽。“我想办个学校,用我在法国出版《冒险家乐园》一书的稿费。中国振兴首先是教育的振兴。”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巴西有位华侨,解放前到上海时,薛老曾经难中相助。\n这位华侨现已是拥有数十亿资产的巨商。前不久曾捎信想与薛老晤面。薛老灵机萌动,定要他挪个几亿投到浦东。“一有确信,我要去趟巴西。”90岁的薛老还要远行。90岁的薛老还是记着妈妈的话。